作为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先生来自银行一线,他给出的数据和中国银行业实际经营体验应当是非常切实的。今天看到连平写的一篇文章:存款准备金率还有下调空间吗?尽管是设问题,但实际连平给出的答案是:法定存准率不仅有下行空间,而且银行对降准存在迫切需求。
原因是:银行全行业的评价存贷比已达80%。连平认为,如果说过去超过20%的准备金率与约70%的行业存贷比反映了货币政策偏紧要求,那么目前12%的平均存款准备金率与接近80%的行业存贷比似乎表明政策实际效果偏紧了。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据连平给出的数据显示,2018年已有10家全国性商业银行存贷比超过80%,其中有六家超过90%,个别的甚至超过100%。
这是什么意思?按照当下的平均法定存准率,银行必须从存款总量中拿出12%上缴央行作为法定存款准备金,其余88%可以用于贷款。但是,银行必须留足日常备付,否则极易发生挤提,这是非常重要的流动性安全保障。一般而言,银行需要留足存款总额的3%作为日常备付,一部分体现为超额存款准备金存入中央银行账户,另一部分则是所谓库存现金,没用的时候则在银行间市场上进行短期拆借,或购买流动性、安全性极高的短期金融商品,比如国债回购。
银行存贷比达100%为什么意思?意思是银行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有的日常备付金,而完全依赖隔夜或其他极短期的资金拆借来维系日常备付,如果有一天拆不到资金,立即就会发生流动性挤兑。这几乎就是一种“窒息状态”,唯一的依托就是央行兜底,但这毕竟是巨大的流动性风险,绝对不可持续。
或许有人会问:这些银行傻呀,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如此之大的风险境地?其实,这其中的问题十分复杂,既有技术性问题,更有政策性问题。比如,近五年来,人民币贷款增速持续高于存款增速,甚至已经两者之间差距为4-5个百分点;再比如,住户新增存款和贷款之间已经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况,“贷差”已经非常明显;还有就是,一遇到经济增长趋弱,政策首先就想到贷款,甚至通过弱化监管指标去推高贷款,这明显是有问题的。
当然,如果央行可以早些、快些“降准”,问题也会好一点,但没有。现在的情况是,银行贷款已经“订到车嗓子眼儿”了,如果不大规模补充资本金,银行增加贷款的空间则非常有限。如何不补充准备金?5至6倍市盈率或低于净资产发行股票?原有投资者干吗?于是就想出个“永续债”,可永续债利率多高才能不过度蚕食银行利润?
说实话,解开这个“死疙瘩”必须央行尽快出手,最先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的是:改变央行资产负债表结构,剔除外汇储备资产刚性存在的干扰,并摆脱以此导致的中国金融短期化趋势。然后是放弃“单一利率调节”的货币政策改革方向,尽快为M2“加糖降水”,尤其要向M2注入更多长期基础货币。这不是一个简单“降准”的问题。“降准”导致央行负债减少,但资产端如何同步缩减?这是个大问题,需要中国央行不拘一格,大胆创新。
其实,连平先生从存贷比角度揭示了中国金融短期化趋势,而我们一直强调:金融短期化过程会使货币政策长期“明松暗紧”,这不仅不利于实体经济发展,导致金融“脱实向虚”,而且必将导致中国经济长期承受下行压力。
最近,主持美国金融危机救援的“三位大佬”——伯南克、盖特纳和鲍尔森合著的《灭火》一书在中国热卖,希望中国央行的官员们认真研读。为什么要提这本书?至少第一,该书告诉我们,美国及发达国家均已对货币政策操作实施了重大改革,放弃“单一利率调节”的货币政策机制;第二,金融机构长期且过度依赖短期融资,是2008年爆发金融危机的重要原因。该书序言中明确指出:美国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已经实施了全面的金融改革,这应该会降低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发生危机的可能性。部分原因在于:这些改革措施使金融机构有了更多的资本、更少的杠杠,更多的流动性以及更少地依赖脆弱的短期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