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导致泡沫的往往不只是技术进步,金融产品的发达也经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泡沫。继17世纪荷兰郁金香泡沫危机之后不久,世界经济的中心逐步转移到了英国。17 世纪是荷兰人的世纪,而18世纪是英国人的世纪。英国经济在18世纪出现了一段长时间的繁荣。长期的经济繁荣使得英国的私人储蓄不断膨胀,而投资机会却相应不足,大量的闲散资金迫切寻找出路。与此同时,股票和股票市场在18世纪的英国仍然是相当新的概念, 数量较少,而投资者对于股票的性质和风险的了解也还处在初级和浅显的阶段。
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了以英国南海公司为代表的一批投机公司。南海公司宣称自己拥有垄断南美洲西班牙殖民地奴隶买卖的权利并可通过奴隶贸易获利。但事实是西班牙不允许此类交易,所以南海公司所谓的国王授予它的特权几乎毫无价值。
南海公司股票之所以受公众追捧是因为它与政府的密切合作关系令大众对之放心。另外,公司在推销南海方案时又向大众谎称公司将会在南美贸易上:赚取极丰厚的利润,将来股票持有人将会获得可观股息。这一说法也得以蒙蔽很多投资者,使得大众深信不疑。
公司真正的收益来源其实是帮助英国王室重组债务。在一系列的公关工作和贿赂活动之后,公司又利用新股发行和之后增资发行过程中限制发行额度和人为拉高公司股价来吸引!那些希望能够赚快钱的投资者。由于公司本来没有什么基本业务支撑业绩,所以干脆采用事后被命名为“庞氏骗局”的手法,用许诺支付高额利息的方法,人为地推高股价并在股价高涨时继续发行更多新股。
在南海公司的精心策划之下,公司的股价开始节节上扬。原来每股为128英镑的南海公司股票到了1720年3月已经上:涨到了330英镑。到了5月,南海公司又以500英镑每股的价格发售新股。新股的发行受到市场的肯定,股价在6月飙升到了890英镑。7月的时候,股价更是上涨到了每股I 000英镑,这是在6个月前根本没有人敢想象的价位。
看到南海 公司的成功,很多其他的冒险家似乎也嗅到了巨大的投机机会。一时间无数股份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地从社会各个角落冒了出来。这些公司很多就像我们现在所说的“皮包公司”,并没有具体的业务。反倒是有些企业在宣传自已公司股票的时候欲盖弥彰,给后人留下了一些可供参考的史料。比如有一家公司宣称,“本公司从事的是卓越优秀的事业,但大家对此知之甚少,我们也不会对此进行介绍!”
在南海公司股票赚钱效应的带动下,社会各界人士,包括军人和家庭妇女,甚至物理学家牛顿都卷人了投机股票升值的狂潮之中。投资者完全丧失了理智,根本不在乎这些公司的主营业务、经营状况和发展前景,觉得只要有股票发行就能获取巨大利润。在1720年的上半年,很多股票也确实争气,平均涨幅超过500%,更让投资者觉得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就丧失了这辈子最大的捞钱机会一样。
1720年6月,英国国会为了制止各类“泡沫公司”的膨胀,通过了《泡沫法案》,限制投机企业的成立和活动。法令颁布之后许多投机公司被解散。一些投资者逐渐清醒过来,对很多新成立的公司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这种怀疑情绪逐渐护展到南海公司身上。从7月份开始,首先是外国投资者开始抛售南海公司股票,然后国内投资者也逐渐加入了抛售的大军。南海的股价很快一落千丈,在两个月之内股价从最高点每股I 000 英镑跌到了9月份的每股175英镑和12月份的124英镑。股价在一年之内经历了10倍的上涨和90%的下跌之后,“南海泡沫”彻底宣告破灭。
1720年年底,政府对南海公司的资产进行清理,发现其实际资本已所剩无几,那些高价买进南海股票的投资者遭受巨大损失。许多财主、富商损失惨重,有的竟-贫如洗。此后较长一段时间, 民众对于新兴的股份公司仍然谈虎色变。南海泡沫投机波及面之广,连人类最伟大的物理学家牛顿也不能免俗。牛顿参与到南海泡沫的投机之中,最开始赚了很多钱,但随着市场的下跌,又赔了更多的钱。在经历了股市的起起伏伏后,他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我可以计算出天体的运动和距离,却无法计算出人类内心的疯狂。”
这次南海泡沫危机的出现主要有以下原因:
第一,在那个时代英格兰银行已被创建,也就是英国的中央银行。为了刺激经济增长,英格兰银行释放了前所未有的货币。我们在后面总结的时候会讲到,没有一次泡沫背后不是伴随着货币的狂印和流动性的泛滥。正是因为社会资金太过充裕,投资者不愿意接受获利低得不值一提的安全投资机会,才会特别愿意追逐那些高投机性、不可持续的投资机会。
第二,南海公司非常聪明,在融资过程中许以投资者固定的收益。比如,公司承诺每年支付股东30%的红利。大家知道如果有一家公司或者任何一个产品能够许诺你每年安全地获得30%红利的话,那么每2.5年投资者的财富就可以翻一倍。这听起来确实是-.种好得难以拒绝的投资机会。南海公司不只是支付30%的红利,而且保证今后的12年里每年支付投资者50%的红利。如果这种业绩真的可以持续的话,那简直比现在世界上最棒的对冲基金的业绩还要好,好到让人难以置信。从这个角度讲,现在很多房地产开发商提出的“包租”概念也是一样,有些开发商卖房子采取-种包租的方式,即你来买我的房子,我保你前五年有8%-10%的出租收人回报,这样的话,投资者在前五年里就能把他的投资完全收回来了。这一营销手段受到了很多投资者的追捧。但是,投资者必须要意识到,这种安排和理财产品一“样,卖方提供的收益率是预期收益率,一开发商出现资金短缺甚至破产,没有法律能真正保护投资者的投资收益。
还有什么原因导致南海危机呢?人类的侥幸心理和过度自信。大多数人在泡沫之中都意识到泡沫的破灭终将到来,但没有人为此做好充分准备。这其实是泡沫的一个根本特征。大家都知道有泡沫,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泡沫什么时候破灭。大家都觉得我可以在泡沫破灭之前把这个烫手山芋传给下一个不明就里的投资者。大家都知道泡沫是一种基本面不支持的投资机会,但都心存侥幸地认为自己在这个投机过程中不会受到损失。非但如此,很多人在泡沫过程中会想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说法,希望以此来维持泡沫的继续发酵。在南海危机之中就有人提出,既然政府、公司、年金领取者和现有股东都从不断上涨的股价中获益匪浅,股价上涨就是天经地义的好事,就定会继续上涨。另外,也有些投资者提出“根本没有所谓基本面价值-说,股价涨得越高,基本面价值也越高,所以根本不必担心股价涨得太多了。”
南海泡沫危机结束之后,英国大诗人蒲柏把对整个英国卷入“南海泡沫"的嘲讽和讥笑写成了以下诗句:终于,腐败像汹涌的洪水,淹没一切,贪婪徐徐卷来,像阴霾的雾霭弥漫,遮蔽日光。政客和民族斗士纷纷沉溺于股市,贵族夫人和仆役领班一样分得红利,法官当上了掮客,主教啃食起庶民,君主为了几个便士玩弄手中的纸牌。不列颠帝国陷入钱币的污秽之中。